草莓这三年月薪变年薪万

7月22日,DotA国际邀请赛在美国西雅图举行

魏汉冬的母亲记得儿子工资节节攀升的每一个时间点:年11月,入行试训,元;年3月转正,元;同年11月,拿下世界冠军,元;年5月,涨到1万;6月,上升到2万。9月,退役,转做直播解说,年薪万以上。

魏汉冬先生是一名电子竞技前职业选手,拿下过迄今为止中国唯一的《英雄联盟》世界冠军。《英雄联盟》是当下最火的多人在线竞技游戏,由腾讯仿照DotA在年推出,这款游戏由10人同时连线,分成两队5v5。玩家通过操纵英雄、释放技能、合成装备,与队友一道摧毁敌方基地。

根据今年1月份的数据,《英雄联盟》全球最高同时在线人数突破万,全球日活跃人数高达万。这意味着,这款游戏同一秒钟的玩家将挤爆2个柏林,每天上线的玩家可以聚集成一座全球最大的城市,超过上海。

如果没有《英雄联盟》,魏汉冬会是武汉市一条热闹街道上的鞋店店主。从初中起,他打了5年DotA,职高退学后转战《英雄联盟》,6块钱在网吧打一个通宵,3个月冲到中国服务器第一名,凭借“路人王”的头衔接到WE俱乐部的试训邀请。魏汉冬的母亲开始极力反对他玩游戏,她当时在永和豆浆做临时工,下夜班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网吧把儿子抓回来。直到魏汉冬从电竞里赚到钱,她才意识到这是一项正经工作。

9月20日下午3点半,当《人物》记者来到魏汉冬居住的上海宝山区一栋复式公寓时,他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上网玩游戏《英雄联盟》,整个游戏过程由战旗TV向在线玩家直播。一个半小时后,结束直播的魏汉冬告诉记者,“刚刚差不多有16万人在线。”

依据合同,每个月只要打满90个小时的《英雄联盟》,这位22岁的年轻人就能从战旗拿到万以上的年薪。

8月底,魏汉冬宣布退役,此前3年他效力于国内最负盛名的WE电子竞技俱乐部。状态最好的年,他每个月能拿到元,夺得世界冠军后通过与俱乐部“谈判”勉强涨到7元,比赛奖金另计。赚这份钱的代价是,每天吃饭睡觉以外训练不歇。强度最高的两个月,他一天只睡4个小时。“训练量大到我每天只能跟她(女朋友)说一句话:『晚安』。”魏汉冬说。

像他一样的游戏职业选手时刻被焦虑感所驱赶—无休止地练习,战绩不佳随时可能被俱乐部淘汰,以及比赛失利后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韩国向来是中国在电竞赛事中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两年来,在《英雄联盟》项目上,中国选手一直被韩国选手压制,三负出局、被“剃光头”是常事,这也成为玩家的嘲讽重点,“毕竟三比零,我上我也行”、“狗上狗也三比零”。

游戏直播则轻松得多。在直播时,魏汉冬可以边打游戏,边解说战况,偶尔输了就自嘲一番,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每一场直播都会吸引至少10多万人在线观看。谈起自己受人喜爱的原因,魏汉冬自信地说,“这样说可能不大好,可能圈内一些职业选手,五官没有我这么端正”。他拥有众多“好想给你生猴子”的女粉丝。

魏汉冬,22岁,《英雄联盟》世界冠军,今年在巴黎举办的全明星赛的投票中,他获得多万票,位列第一。

魏汉冬,22岁,《英雄联盟》世界冠军,今年在巴黎举办的全明星赛的投票中,他获得多万票,位列第一

在直播中,观众用“弹幕”把自己的评头论足发到屏幕上,与主播和其他观众互动。比如,一旦主播在游戏中陷入劣势,就会有评论调侃“预感要身败名裂”;每当主播给自营的淘宝店打广告时,“买买买”、“买还不行吗”的评论就会刷屏。

这种新型的娱乐形式在世界范围内受到了极大欢迎。今天,全球游戏产业的收入高达亿美元,已经超过了音乐产业,直追影视产业—电子竞技正是其中的当红新星。电竞市场的受众大多是男性,在职,18—35岁,很少为传统电视广告所动,却容易受游戏厂商和直播平台的影响。

今年8月,亚马逊斥资9.8亿美元收购游戏直播公司Twitch,收购前Twitch已是全美流量第四大的网站,超过亚马逊。这个消息让勃兴的国内游戏直播网站看到了希望,战旗、斗鱼、YY和腾讯游戏4家直播平台攥着钱,争相挖人,火花四溅。

今年年初,杭州边锋成立战旗TV,并以数百万年薪抢签明星主播。边锋副总裁杜彬说因为边锋感到中国电竞业的春天来了,有个故事可印证:年初,中国邮政与《英雄联盟》联合制作了一套台历,总共三四百万册,有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卖出万册。“后来一打听,就是一个主播。”

高收入直播工作和Ti4决赛(西雅图国际邀请赛,DotA最高规格杯赛)、S4预选赛(《英雄联盟》最高规格杯赛)的结束催生了今年暑期电竞业的退役高峰,至少有10多位像魏汉冬一样的DotA或《英雄联盟》的一线选手在8月退役。比当选手打比赛更好的出路是做直播网站解说,这个看法的深入人心,让俱乐部挽留选手变得更加艰难。

“一些直播选手实力不是很强,也能赚到可能几万一个月,像(其他)选手心里肯定就是不平衡了。”WE俱乐部经理裴乐说,他的俱乐部过去一年的成本翻了3倍。

“选手是我爸爸”

灼热的直播业倒逼选手收入飙升。一个退役的顶级《英雄联盟》或DotA选手,直播合约可达数百万元,而大多数俱乐部薪资不过两三万元。有《英雄联盟》选手直接告诉裴乐,做直播可以挣得更多,“在这儿打,是给你面子”。

金字塔尖的电子竞技选手比大熊猫更稀少。魏汉冬说,有实力争夺《英雄联盟》比赛奖金的游戏选手,“国内不会超过20个人”。很多选手自恃身价,予取予求,俱乐部毫无办法,只能跟进,或者出局。一家一线俱乐部经理对此十分无奈,“你可能没听过一句话,叫选手是我爸爸。”

“比如说,万让一个人做一年直播。选手说,你50万算什么东西啊。再一个选手说,你看那个谁退役了那么多钱,你给我这么多钱我才愿意打下去。”LGD经理潘婕说。LGD成立于年,是中国现存最老牌的DotA俱乐部,队名是前赞助商“老干爹”辣酱的首字母缩写。

这轮转会期,潘婕狠下心来花了万签下3个DotA选手,差不多每人都是“50万签字费+50万转会费”。签字费是一笔工资以外的钱,付给挖角的选手,转会费则付给选手此前所在的俱乐部。“虽然说现在可能很乱很怎么样,你要在乱中生存下去,你就必须要那么做。”潘婕说。

雷增荣是潘婕今年新签约的3名队员之一。他觉得,从前打电竞“真的就是为了梦想”,但是随着这两年奖金、工资、签字费和转会费的暴涨,他的想法也有了变化,“别的好多人拿这种钱,然后我还不拿,不傻逼啊?”

裴乐的另一重身份是中国电子竞技俱乐部联盟(以下简称ACE)主席,负责维护行业的秩序和公平。与《人物》记者见面的前一天,他刚刚宣布对4位《英雄联盟》选手的禁赛处罚。这些十七八岁的年轻选手隶属于一家俱乐部,却代表其他俱乐部打比赛拿奖金,违反联盟规定。其中一人对裴乐诉苦,“家里有困难,父母生病”。

裴乐说,这些人离队的真实原因是,有别家俱乐部开出了更高的价钱。“我说没办法,希望你能理解我,你这次一定会被禁赛了。”

作为WE俱乐部的经理,裴乐上个赛季“下放”了4个人。情况相似,选手突然“心情不好”,拒绝训练。实际上,拒训大多是得知有老板高价来挖,又不想支付转会费,于是故意耍大牌,期望被开除。裴乐宁可“冻住”这些人不用,也不妥协—他选择维护“规则”。

这个规则是牺牲业界最好的俱乐部换来的。年,北京DotA战队EHOME一年夺得10个冠军,包括在法国举行、分量极重的ESWC世界冠军。前EHOME经理唐问一介绍:“我们的传统是,除了冠军奖杯以外,剩下的奖杯都不往回带,直接扔机场。”

年初,一支富二代成立的云南俱乐部DK私下挖角,给EHOME战队的两名主力徐志雷和周扬各塞了5万元—这笔钱超过了两个人过去一年获得的奖金总和。顷刻间,这支几天前还在一起吃庆功宴的王者之师土崩瓦解,EHOME战队很快不复存在。唐问一至今对这次“叛逃”无法释怀,“不谈了,就是淡了”。

“关键是你会产生一种想法,我他妈做这个干吗?对吧,没理由啊!就是因为别人给了选手5万块钱,然后这俱乐部就散了,那谁还做俱乐部啊!”《电子竞技》主编周奕说,他还记得自己采访建队之初的EHOME时的场景:因为没钱,5个选手挤一个宾馆房间,把床垫子抽到地下睡。

3年半后,徐志雷一边略显拘谨地抠着皮沙发的扶手,一边向《人物》记者解释他当初决定离开的原因,这其中包含了:夺得10冠后的心理自信,“随便去哪儿也可以拿冠军”;对北京生活的不适,“特别冷,队员里很多人抽烟,窗户也不开,感觉再打下去对身体有影响”;对DK大手笔的动心,“当时一个月两千多块钱,说实话,吃完饭也剩不了多少钱”。这位五官酷似张国荣的选手,把从EHOME出走看作“我这六七年最难受和内疚的事”,说到这里声音细不可闻。

今天的徐志雷再也不必为没钱而忧愁。他在DotA比赛中7年拿下了36个冠军,被誉为“世界DotA第一人”。在战旗打直播每年可以为他带来数百万元的收入。

当年22岁的徐志雷面临的仅仅是5万块钱的诱惑。现在,那些新入行的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要在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的利益间作出抉择。潘婕说起,年初,LGD领队在网吧遇到19岁的新人屈梓良,“天天在那儿,从早打到晚”,于是推荐给潘婕到俱乐部试训。由老队员带着打,逐渐成为战队主力。

在《英雄联盟》职业联赛前夕,有俱乐部给屈梓良开出50万的签字费。后者开始消极训练,希望“被开除”,以此逃避转会费。“他就天天骂队友,说队友是傻逼。他打训练的时候,只要死一次,就立刻秒退。”潘婕说。

潘婕找屈梓良单独聊过一次,出20万让他留下来,遭到拒绝。后来,屈梓良不再回电话和QQ,潘婕只有把材料和比赛录像上交ACE。ACE做出了禁赛一年的处罚,这对职业生涯本就短暂的电竞选手来说,形同毁灭。几天后,屈梓良供出了挖他的ACFUN俱乐部,换得禁赛期减半的宽宥,后者被罚款40万,违规操作者也被取消从业资格。

“他们(其他俱乐部老板)请选手大保健、天天出去KTV,刚出来的小孩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被别人这样拖出去教唆一顿就走了。”潘婕说,“成年人面对高额利诱的时候,都会迷失自己,更何况是小孩呢?”

LGD俱乐部的训练基地位于上海徐汇区的一栋复式别墅中,行政、媒介、赛事总监、商务运营和经理等40多人为20名选手服务

LGD俱乐部的训练基地位于上海徐汇区的一栋复式别墅中,行政、媒介、赛事总监、商务运营和经理等40多人为20名选手服务

“我们老板不缺钱”

大多数电竞选手都曾是抗拒管束的叛逆少年。他们来自小城镇,家境一般,视游戏为理想,天分过人,对学业则不太热衷,高中毕业后放弃学业,误打误撞进入职业电竞圈。他们都一度面临家人“打游戏能当饭吃吗”的拷问,受到父母断绝关系威逼的人也不在少数,直到用“没握过女朋友的手的手”获得成绩和奖金,才赢回自己渴求已久的一切:家人支持,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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