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麻做花

作者

陈玉桃

来自兴国乡贤汇原创散文

出麻、做花

某日友人家吃饭，桌上有肉，遂以此为话题。肉价上涨，前天还25一斤的排骨，今天28一斤，估计七月半要涨到30元。女主人说。

我有些纳闷。冇猪来杀呀，听说某猪场用钩机打坑埋猪崽，一埋成百上千只哩！

市场供应的猪肉少，每一头猪都要经过有关部门检验，在保证绝对冇瘟疫的安全状态下才允许宰杀上市，女主人接着注释。

于是豁然开朗，如此，就放心吃肉了。

买肉

今人对吃肉已不那么重要，买肉难、吃肉难早已成往事。

小时，家里却要逢年过节才有肉吃，那时人们生活水平普遍差，吃肉是个大事，大集体时代买肉不但要有钱，在有钱的基础上，且还要“凭票子、凭面子。”

什么意思呢？下面我讲两只故事。

有个妇女由于儿子出了麻想吃肉，那日去大队部买肉，从家走到大队部有10华里，她一个天光亮起床，走哇走，走到大队部依然跌在了人家屁股后头。

买肉的人排成弯弯扭扭长龙，妇女好不容易轮到屠案前，眼看那块屠刀下的肉又肥又壮又冇骨头，心里一阵喜，三个儿子个个虎头虎脑，想吃肉想了两月，今天带足了钱和肉票，满以为今哺可以满足孩子们一个愿望，谁知当她正要开口说砍几斤，未开口呢大队书记走过来，一句话把那一截肥嘟嘟的肉全砍走。

妇女很失望，她真想骂娘，可为了儿子们能够吃上肉，还是忍了。

妇女最后砍到2斤肉回家，当夜三个儿子为了争吃那碗猪肉，筷子打筷子碗碰碗，三个儿全相隔2岁，最小的5岁最大的也还是个大小孩，都是狼吞虎咽的年龄，让母亲骂谁好呢？

想来想去妇女骂了大队部，骂了卖肉屠夫：卖锅卖绝，过介节才卖两斤肉。

就这么一骂，换来一个礼拜的游街戴高帽。

第二天，大队民兵排长带人把妇女强行拉到大队部，大队书记骂，有人打报告说你发了牢骚骂政府，如果人人都像你家只养儿子不养猪，别说猪肉吃不到，除非给你吃个猪撩子。

撩子是指猪牯下吊着的一团。说吃猪撩子显然就是侮辱妇女了。

最后妇女被大队部命令，解押到公社圩场上戴高帽游街。

当时，她恨那个大队书记恨得咬牙切齿，但活到80岁时最后什么都看开了。

后来的老太太有4个孙子在广东当老板，都是千万家产。老人三个儿子5个孙子在兴国县城买了房子，十年前孙子接她到县城小住几日，一次孙子领她经过一个学校，见一守门老头儿好面熟，努力回忆想起来就是当年那个大队部书记。

而学校校长正是老太太孙子，老人有些奇怪问：他那么大年龄，还要他守门？

他特殊嘛，孙子说，一是他现在日子过得很艰难，既然找到我了能帮就帮他吧！

二呢？老太太自言自语，你总不会因为他当年将你奶奶抓去游街戴高帽子，你现在来个“仇将恩报”吧？

大孙子做一个笑脸道，奶奶真聪明呀！

出麻

出麻就是麻疹受天气影响爆发，现出皮肤表层，斑斑红点。相信许多人都有过。

如果你忘记自己出没出过麻，现在拿起手机打个电话问问妈妈吧！

出麻后，村子流行一种奇特的治疗方式，就是在吃过中药后还要砍点肉炖汤，既要喝汤又要将肉汤抹身上，不抹，一辈子疤都在；一抹，疤就完全地消失。

那年一位母亲去求大队书记开证明，证明她儿子出了麻需要砍猪肉当药引。

妇女拿了大队书记当场写就并盖上了大队公章的证明去到古龙岗圩，在卖猪肉的地方排了许久的队，每次排到她时，屠夫见她手里的证明就说，拿肉票来。

妇女哪里拿得出猪肉票？等她木木呐呐解释得来时，根本不听解释的屠夫说声，下一个，于是后面那个人挤上前，轻蔑地瞧她一眼。

妇女顿觉有些无地自容起来。

不觉间过了半午，已是第三次轮到妇女砍肉而被拒绝。妇女却也很倔强，永不言弃，到最后，就剩妇女及另外一个砍肉者。

看到百折不挠的妇女，屠夫气鼓鼓，卵吊麼石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就凭一张废纸你还想砍肉？做梦！说时迟那时快，屠夫伸手夺过妇女手中那张证明，一撕两半，再撕又揉成一团，掷在地上用脚一踩又转脚一挪，纸烂了。

妇女一路哭着回家，恰遇大队书记，遂问情由，弄清楚后非常恼火说，好吧，我大队证明不起作用，大红公章视如废物，等我来收拾他。

书记又通过其他人帮助这妇女砍到了猪肉作药引。

恰好当年下半年，身为公社食品站职工的屠夫鬼使神差地被安排到书记所在大队收购肉猪，可是那个屠夫在那个大队半年里一头猪都没有收购上食品站，最后由于完不成工作任务被站里大骂一通又被罚工资，搞得灰头土脸。

屠夫家从此不和，子孙不孝，不上花甲被一头野猪咬伤头部最后烂脑袋死了。

世事无常，这绝对不是作者的杜撰，而是一个现世报的案例。

做花

成家后六哥对我说，弟，母亲去世前千交万代要我记得，说你一直没有做过花。

有听过做花，但不知做花有严重到如此地步。古人云：不怕你养再多子，不到做过花，不算你的子。

做花，是一出天花病，称为可怕的疾病，甚至连皇家也不能例外，据称，康熙之所以被选为皇帝，就因为他小的时候出过天花。

天花曾一度困扰世界人类，一是几乎人一生中必要经历一次做花；二是做花弄不好就有生命危险。

后来人类发现牛痘病毒是一种可引起牛产生轻微牛痘病灶的病毒，人若感染该病毒会产生抗牛痘病毒的抵抗力，由于牛痘病毒与天花病毒具有相同抗原性质，人接种牛痘苗后，也可以同时获得抗天花病毒的免疫力。

由是，70年代甚至80年代以前出生的孩子，都在学校被“种过牛痘”。

这应是许多人孩童时代好玩的记忆。就在聊天时，朋友撸起袖子，在他左臂上清晰可见四十年前种下的牛痘印痕，一个小扁豆似的痕迹。

我们这一代人或许都“种过牛痘”，也有在学校听闻要种牛痘时便逃走躲藏的。

我庆幸天花病毒已经在全世界消灭，这样我这个一直被母亲记挂到死还没有做过花的满崽，也不再让老母亲担心了。

明天就是中元节了，按照习俗我要回到乡下故乡去给我的母亲烧纸钱，“今逢中元之期谨具冥钱、牲礼一包焚化奉上”我想明天我应该告诉母亲了，告诉她老人家我不用再做花，天花这一病毒已经被人类消灭。

九泉之下，我想母亲听到也一定会替我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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